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野狼和兔子(1 / 2)

断狱 离人望左岸 3393 字 1个月前

看过侦探或者推理小说的或许都知道,主角往往能够通过某个细微的结果,推断出一个特定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往往能够将主角引导到真相的彼岸。

文学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但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在现实的案件侦查当中,其实每一个细微的结果,或许都有着成百上千种可能的原因在里头,想要通过这小小的细节,推断出真相的全貌,其实并不太容易,也不能做出想当然的、充满主观色彩的推理,而是需要多方面多角度相互验证的严谨证据,才能够确定真相。

在侦查一个案件之时,需要勘查现场,检验诸多痕迹,需要通过法医甚至一些理化分析,以及文字和音像比如监控视频等等多种手段,是一项多种专业、多个部门相互配合协作的繁复工作。

而作为法医人员,需要从事的工作就更加的繁复,需要利用专业而科学的知识和手段,对检验对象进行细致入微的调查,从皮肤、脂肪、肌肉、内脏、骨骼、血液、神经系统,甚至各种分泌物等等项目入手,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这里头还包括了从这些项目当中,推断出伤亡时间、是何种工具或者说凶器,甚至于通过打击的力度和角度,还原当时的情景,必要的时候还要借此来推断嫌疑人作案时的心理状态和特殊的一些心理特征,从而给出嫌疑人的侧写,缩小调查的范围。

从这些都可以看出,身为调查人员,最大的忌讳就是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这也是为何推理再合情合理,也无法作为呈堂证供,必须要实质性的证据,才能给嫌疑人定罪的原因了。

杨璟是有着自己的职业道德和操守的,一直以来他也严格遵守着这些准则,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他没有足够的条件去执行全部的流程,只靠着一个法医物证勘查箱,实在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只是通过勘查,来排除不合理的推断,用勘查的结果,来验证自己的推断,这也是无奈之下的折中之举。

对于小哑巴,他也有着自己的推测,而且杨璟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目睹了小哑巴的具体情况之后,都会做出与自己同样的判断。

但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板寸头大金链满身刺青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或许担心熏到别人而忍着眼瘾,或许会偷偷对着可爱的小婴儿扮鬼脸,在公交上给老人让座,还生怕让人看到了觉得他不够爷儿们。

文质彬彬谦谦有礼有口皆碑的老好人,或许冰柜里就藏着肥胖女邻居的半个脑袋,而之所以杀死女邻居,只是因为女邻居说话太大声,经常将垃圾丢到他家的门口。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没有调查之前,谁晓得小哑巴是受害者,还是杀人凶手?

当小哑巴悲愤欲绝地举起手中的石头,眼看着就要砸烂资布的脑袋之时,所有人都没有阻拦的意思。

无论是宗云徐凤武王不留等大老爷儿们,还是鹿白鱼宋风雅孙二娘等女流之辈。

这些人都不是寻常百姓家,他们见惯了厮杀和鲜血,他们有着极强的自我判断,而且有着难以理解的正义感,在他们的心中,都有着各自的公正和道义。

他们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他们也坚决执行自己心中的公正和道义,在他们的眼中,其实早已判了资布有罪!

这其实已经违背了现代司法系统之中的无罪推定,这无罪推定,意思就是说,在没有依法判决有罪之前,嫌疑人都应该被视为是无罪的,无论他看起来多么的像有罪,无论你认为证据有多么的充足。

而在杨璟等人对小哑巴产生同情和怜悯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站在了小哑巴这一边,在小哑巴举起石块的那一刻,他们都早已给资布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只是这种审判,是以他们心中的主观想象为评判标准,而没有任何的证据支撑!

在古代的大背景下讲司法公正,或许是个笑话,但这种原则性的东西,已经在杨璟的心里根深蒂固。

所以无论他多么同情小哑巴,无论他多么不齿于资布的为人,他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哑巴将资布给砸死!

他看到资布满脸血迹,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和忏悔,反而在挑衅一般蔑视着小哑巴,似乎并不相信小哑巴真的敢下手。

直到这一刻,他仍旧保持着那种野狼一般的凶狠目光,没有哀求,没有惊骇,没有慌张。

这样的人,心理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扭曲,即便他不是杀死资公的凶手,双手也肯定沾满了鲜血,或许是猎物的鲜血,或许这些猎物里头,也包括活生生的人。

杨璟没有心思去推想资布是否因为常年打猎才产生的心理变态,他只是想在小哑巴下手之前,找出真相来。

甚至于在某一刻,他心里真正关心的并非小哑巴是否清白,资布是否死有余辜,他在乎的仅仅只是真相!

这让杨璟感到非常的恐惧,因为他在蔑视生命,他陡然想起宋慈曾经赠予他的那句话,人命大过天!

于是在小哑巴的石头砸落,而资布终于展露出惊恐的那一刻,杨璟果断出手,抓住了小哑巴的手腕!

宗云等人有些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因为他们都已经太了解杨璟的为人,对待案子的态度上,杨璟从来不会犯迷糊,但他们又暗自替小哑巴感到惋惜和忿忿,可又有些如释重负,情绪着实有些复杂。

小哑巴猛然抬起头来,怒视着杨璟,然而杨璟却没有看她的目光,而是朝惊魂甫定的资布问道。

“你听清楚,我只问一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