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没少回过老家,但不管我怎么变着法子去问,祖母始终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我一切不必刻意,还说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结果等等。
我虽然纠结,却也无可奈何,心道,好吧,那就按您老人家说的,等时机成熟再说。
可这忽如其来的噩耗瞬间就打散了我的笃定,就好像一个正在学游泳的孩子猛然间失去了手里的救生圈一样,我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更无所适从。
难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祖母根本就没打算将一切都告诉我?
不过,此刻我的悲痛情绪远大过心里的疑问。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处于情绪的低谷,想着眼前才好好的亲人就那么忽然地离开了,觉得这世间一切好像都是多余的,因此,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很难提起兴致。
由此,我也终于明白,自己居然还是一个多情的种子!
虽然我一直认为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生命的生长和消亡都是必然程序,但真正轮到自己时,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公司由于生产繁忙,我每天只能通过不间断的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几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生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祖母的事情。
期间,温菁和洪开元都很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从来不会这么不要命的工作,都过来问缘由。我担心自己的情绪传递,始终没告诉他们实情,只说难得接到这么多订单,得好好干!二人虽然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间,公司的订单基本就完成了,安排了出货事宜后,我终于再次平静了下来。
一看日历,天,已经快近年关了。
然而,不好事很快就接踵而来了!
就在我彻底放下手中事务后不到两天,父亲来了电话,说祖父的情况不太好,让我赶紧回去!从父亲的语气中我感到有些不妙,想追问,父亲却说等回家后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来不及过多的安排,我告诉温菁说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温菁本来也想一起回去,但货物出口有很多的杂事需要处理,所以,我也没让她陪同。
当晚,我就独自一人驾车往老家赶去。
将近七百公里的路程,我一个人硬是没怎么休息,就那么一直开,因为我害怕连祖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毕竟,祖母的事已经让我无法原谅自己了!
凌晨四点多,我终于到家了!
和以往不同,家门前的晒谷坪上没有光亮,门前时常亮着的那盏白炽灯没有开!虽然已经接近天亮时分,但除了我的车灯,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
按理,我将车子开回家,动静很大,家里人应该会被惊醒,但此刻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情景,我忽然就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停好车就快步奔向门前,仔细一看,门居然是虚掩着的!我顿时就觉得不妙,难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推门而入,我打开了堂屋里的灯,又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父母的房门也是开着的,我探头一看,没人!
想着昨天父亲的电话,我心里一紧,拔腿就冲出了门,摸黑朝祖父住的老宅子奔去!
我的家和老宅子相距本就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加上我原本就熟悉这里的街道,所以很快我就赶到了老宅!
刚到门口,就发现屋里亮着等,还有不少人在说话和走动。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堂叔堂婶还有七八个旁系的长辈,他们正在说着什么,好像要准备什么东西。见我忽然闯入,几个人都大吃一惊,我一问,才知道父母和叔叔婶婶他们都在里间,而祖父好像已经快不行了!
来不及多说,我直接就冲进了里屋。
里面已经是乱成一团了,母亲婶婶他们正和弟媳在一旁落泪,父亲则和叔叔弟弟三人正围在床前,好像在说着什么!
我连忙走了过去。父亲见我回来,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到祖父跟前去。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昔日健硕异常的祖父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以前饱满的手臂和手指如今只剩一张皮裹住了骨头,手指犹如枯枝一般,脸上也如此,一双眼睛已经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这哪里是我那昔日健步如飞的祖父,这才短短的几个月,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样子?!
我强忍着心里的悲痛,凑近了,轻轻呼唤了几声。
也不知为何,本来一直闭着眼的祖父忽然悠悠地睁开了,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见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我连忙凑近了。
就听祖父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我……对……不住……囡囡,你……要原……谅……我,有些……事……不……不要……再……再……查……查………………”接着便再也没有了声息,我连忙抬头,这才发现,祖父的双眼已经再次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