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怪物的月光(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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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像是目睹了魔神降临,仿佛这里不是一处戈壁荒野中的战场,而是阴森且肃穆,邪恶又典雅的祭坛。

站在祭坛中央的成默献祭自己的心脏,召唤出了一尊来自黑暗幽冥中的高贵神祇。

就连沙克斯魔神也一脸惊愕,虚起眼睛注视着雅典娜从天而降,当雅典娜如蝴蝶般轻盈的落在地面上向着成默走过来时,踩着成默手掌的沙克斯魔神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沙克斯魔神将右手抚在胸前,稍稍躬身说道:“晚上好,尊敬的阿斯莫德君主。”

“黑死病”七十二魔神知道雅典娜是贝雷特的不少,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她还是“至上四柱”的阿斯莫德。

然而就算沙克斯魔神说出了如此重要的秘密,雅典娜连看都没有看金光闪闪的沙克斯魔神一眼,只是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成默。

表情冷漠,眼神中却有种难以觉察的温暖。

这温暖,如同埋葬在黑色尘埃中的一点余烬。

当注意到雅典娜看见成默胸口还在涌出鲜血时,眉头都蹙紧了。沙克斯魔神立刻从指间弹出几枚光团,金色的光团在夜风中飘飞下坠,它们落入了成默的身体,于是那些可怕的伤口竟奇迹般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于是成默苍白的面孔多了一丝血色,他想要抬手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却发现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他勉强笑了一下,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唇,颤抖着低声说道:“真糟糕,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雅典娜没有回应,她卸下背包,解开了她身上呢子大衣的扣子,走到成默身边,将颀长的柏修斯之剑插在了身旁,随后脱下大衣蹲了下来,把大衣盖在成默身上,然后她就这样施施然的坐在了砂石地上,扶着成默的胳膊将他抱进了怀里。

如此温情脉脉的举动在这样的情况和环境之下,相当的超乎常理,令全部的人都目瞪口呆。沙克斯魔神的表情尤其茫然,甚至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动,像是随时都准备释放技能,可最终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垂着眼帘任由电影般的画面继续播放。

雅典娜看起来全然不在意周遭那些惊异的视线。

在她的世界里,旁人全都不存在。

她低头俯瞰着怀中的成默,细声问:“还冷么?”

一股暖意将成默彻底淹没,叫他怀疑眼前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虚空之梦”。

他使劲的眨了眨眼睛,雅典娜面容虽然空幻,但臂弯里的温度是如此真实,她轻浅呼吸中悠远的香气弥散在微凉的空气中,令他舒适。她那双璀璨的瞳孔,像是倒映在深蓝湖泊中的星辰,似乎他只要伸手触碰,就能泛起阵阵涟漪。

痛苦和失望被雅典娜柔软的怀抱所驱散,在强敌环伺下,在众目睽睽中,成默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涩。但强烈的自尊,促使着他不能回避雅典娜的直视。可当他发现自己在雅典娜冰山般冷峻的面容中,完全观察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甚至开始怀疑雅典娜为什么而回来。

他害怕是为了“瘟疫之主”。

这样的想法让成默难过,他以为自己绝不会为另外一个人失望,可终究他是凡人。

他也会。

于是成默轻轻摇了摇靠在雅典娜臂弯里的头,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为什么没有去大马士革?”

问出口的那一瞬,他破损的心脏在超速,大概是因为他不算漫长的人生中,从未曾如此疲惫和脆弱过。成默觉得自己提前进入了中年人的岁数,身上沉重的责任无从逃避,又无法负荷,他就像躺在地上的一页信纸,随时会被大风吹得不知去向,又或者被碾碎成尘屑。

与他相比,雅典娜显得那么静谧。

成默为此感到不安,他担心雅典娜给出的答案不尽人意,也有些害怕雅典娜窥探自己的心中所想,他为自己的多疑感到羞愧,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雅典娜说出他所期待的话语。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雅典娜,怀揣着不安,如等待着判决的被告。

雅典娜仿佛完全没有感知到成默心中的忐忑,她抬手轻抚成默的唇角,为他擦拭干净血迹,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成默犹豫了那么一下,还是坦然的说,“因为我想为我的妻子尝试着去改变这个世界。”他苦笑了一下,自我解嘲道,“但结果我什么也没有能做到,反而成为了一个杀人犯、谎言家、屠戮者,成为了一个笑话。”

雅典娜对成默形容他自己的那些可怕词汇无动于衷,似乎也没有认为成默为了一个死掉的女人以身犯险是很愚蠢的行为。她只是认真聆听了成默的解释,思考了须臾,随后平铺直叙的说道:“我没有去大马士革,只是想问你,在告别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她停顿了一下,向来冷漠高傲到不近人情的脸庞,浮现出了浓浓的严肃,“我想知道”

成默那高悬着的脆弱心脏落回了胸腔一半,雅典娜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于他而言依旧不知道结局是喜是悲。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其实在法伊尔家里,就提前想好了在分别时对你说的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能说出口。虽然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和你分别,可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他笑了一下,“我的脸皮一向很厚,也很自私,却还没有到恩将仇报的程度。”

“所以你没能说出口的是什么?”

成默撇开了头,避开了雅典娜那冰冷锋锐的视线,他纠结了须臾才轻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了,不止是因为我的心脏病,还因为这个世界的不完美是如此之多,比如战争令无辜的人死去,欲望让美丽的生灵被杀害被摧残,贪婪让人与人之间的纷争不断,每时每刻这个地球上都发生着众多让人倍感悲哀与备受屈辱的事情。当然,也有伟大而无私的人物,也有美好而温暖的对抗,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像我妻子那样有良知又有眼界的人,便不可能不痛苦,像她们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安于一隅,觉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我当然不是那个会为他人不幸感到痛苦的人,实际上很多时候我对大自然的怜悯比对人类的还多,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个世界带给我的优渥,却逃避着应该承担的义务。最初我想我们是如此契合我们两个都是个理性的旁观者。但如今我才发现,我远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理性”他长叹了一口气,“我曾经对你说过:每当世界一次又一次向我展示它的美好与残酷时,我都会向欲望低头,我会想管它呢,世界上的悲剧那么多,一时的放纵能让我躲避多久我就躲避多久,我知道你是个悲剧,我也是个悲剧,我们都是个悲剧,那么不要吝啬你的那一点爱意,也不要迟疑我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让我们竭尽全力给彼此一点安慰我在‘地中海序曲’的船舱底对你这样说,还亲吻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雅典娜淡淡的说,“你还说不知道能给我多少安慰,但只要我给你一个吻就足够了。”

成默如白纸般的脸上泛起了浅淡的红霞,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像是一只孤单候鸟挥动翅膀的风声,“那时候我已经逐渐的了解你,不管促使我们了解的起因是什么,当时我们又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我能肯定自己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打动你,那个时候,我真心觉得,在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只有我们还能给彼此一些安慰,不,也许应该说我们就应该彼此安慰。只是我不敢承认,害怕承认而已我叫奥梅罗船长开船,没有继续等下去,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在逃避我自己,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成默解开了雅典娜心中的一个心结,却又打上了另外一个结。这一次她没有置之不理,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为什么要逃避呢?”

“就在那天夜里你将”成默没有把“扔掉乌洛波洛斯”说出来,他跳过了这半句,“我就知道,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能够理解你的孤独。也许有人和你一样喜欢玩数学猜想游戏;也许有人会陪你看《蜡笔小新》直到天亮;也许有人能接受你的冷漠无情;也许有人为你做各种各样的料理;也许有人会和你吵架争执;也许有人能为你费尽心思只是想做好一瓶可乐但我想除了我,没有人刚好是满足所有条件的集合。世界真的很糟糕,但有些人能让彼此之间的世界变得美好,我不清楚这算不算爱,我只知道有你的旅途很美好。我说不出来和你在一起有多快乐,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浪漫,它实在普通极了,和我们周围那些平凡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简单随意的生活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却能感觉到一种单纯的幸福,一种不需要思考的幸福,它不需要太多理想,也不需要太多建设,只需要稍稍敞开心扉,让彼此看到那颗破碎的心,并试着彼此安慰。但奇妙的是,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要求如此简单,除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在这个荒谬的时代”他苦笑了一下,“这一切我都知道,我的感受是如此之深,可我是个胆小鬼啊!我就像只陀螺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鞭子抽打,它们不肯让我停止旋转,我是如此的身不由己,我还有疑问要查清,还有血仇要报,我的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我知道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成默沉默了下去,雅典娜那双蓝色的瞳孔中间亮起了金色,比月光还要明亮。她抚摸了一下成默的脸颊,“继续啊我知道你还没有说完”

成默抬起眼帘,专注的凝视着雅典娜的眼眸,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微颤,“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我也了解你的强大还有你的家世背景,更深知你的美丽是何等的惊人。而我呢?我不过是个怪物,我的手上还沾满鲜血,永远不可能清洗干净,其实我觉得我早该死了,如果不是我的逝去的妻子给了我力量,我欠她的太多,所以我必须为她做点事情”成默闭上了眼睛,滚动了一下喉咙才轻声说,“我想为她改变这个世界,完成她的心愿。我知道我一个人力量不足够,我也知道我不配拥有你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雅典娜抓住了成默满是血渍的手,握紧了他。她一点也不在乎那粘稠的污秽,又像是甘愿被那污秽所弄脏,在叙力亚干冷的夜风中,他们的手都有些战抖,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并不是因为寒冷,是因为某些不可言喻的默契。他们知道他们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和不可战胜。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不愿倾诉的创伤,不愿言说的罪孽以及永存心中的悔恨。

他们都会受伤,也都会在脆弱的时候渴望无条件的保护。

别人把他们当做神,可他们更希望自己是凡人。

成默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睁开了眼睛,与雅典娜对视,天地之间只有几许淡淡的月光,它穿过了黑暗将他们笼罩,寂静中能听见寒风在戈壁上呼啸,星星像是开满寂寞荒原的野花,纷纷扬扬的在风中飘荡。远处闪烁着微弱的火光,直升机已经不见踪迹,装甲车和坦克压在砂石地面上发出了轻响,灯光在冰冷的空气中徘徊,寻路的士兵心情又该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