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帮?”西园寺葵饶有兴致的问。
“乞求大概是没有用的。”成默低头站在了宇宙长廊入口,戴着皇冠的独眼在他的头顶散发着彩虹色的光晕,“所以我打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或者”
“或者?”西园寺葵抬手掩住了嘴唇,“就像《阿修罗》中的一样?”
他回头看了西园寺葵一眼,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迈进了宇宙长廊。在进入的瞬间,他感觉到明显的明暗交替。这不仅仅是光影的变幻,而是觉得他仿佛真正的踏入了宇宙,那些星云和旋臂散发的柔光与烛光并不和谐,将现实和幻象清楚的切割开来,只不过走在其中你很难分清楚,究竟宇宙是现实还是烛光才是现实。就如同海底观光走廊。
西园寺葵默默跟了上来,她摇摆着如柳的纤腰,亦步亦趋的在他身后,轻声说:“大人,之前王问我愿意不愿意成为继任者的管家,我还有所犹豫”
“嗯。”
“现在”西园寺葵低头谦恭的说,“我很希望能承担起这样的职责。”
“为什么?”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否决王的提议,要不然也不会在神庙等着您了。”顿了一下,西园寺葵将头勾得更低,“与其说官能剧院是王给您设置的考验,不如说是我想要看看大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成默并不在乎这件事,反而饶有兴致的问:“如果你做了我的管家,而我的命令对你弟弟不利呢?你会怎么做?”
西园寺葵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低声说:“请把他关到伊甸园来吧!让我来看着他。”她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微笑着说,“不过我相信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我认为大人会和红丸酱成为很好的朋友。”
成默也笑,“李布甲尼撒大人的管家是谁?”
“是查理医生。”
“如果我需要你和另外一个人一同担任我的管家呢?你会介意吗?”
西园寺葵连忙说:“当然不会。实际上查理医生也分了很多工作给我。”
成默点头,“那没问题。”
“感激大人的信任。”
西园寺葵行走中停下鞠躬,迈着小碎步跟上他后,不再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如同渺小的陨石,在深邃的宇宙中穿行。
周遭的宇宙景观实在过于真实壮丽,成默心想:“这完全不像是参加一场典礼,反而像是展开了一场难以置信的冒险。”
旅途并不算漫长,片刻之后,成默就抵达了宇宙的尽头——那是一个正在膨胀中的黑洞。它的周围散发着橘红色的光,中心一团漆黑,像是被烟头烫出了一个洞的书籍,一层一层的书页在洞的周围缓缓燃烧,黑色的洞深不见底。
“到了,大人。”西园寺葵说,“恕我先失陪。”
成默点头,西园寺葵消失不见。他暗中深呼吸了一口气,跨进了黑洞。踩在对面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时,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从失重到落地的踏实感。眼前的灯光再次变幻,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灭绝大厅堪称广袤空间里充斥着粘稠的黑暗,如同深海。只有中间位置闪烁着缥缈的火光,那火光像极了中元节的夜晚,在河里随波逐流的河灯。
他向着河灯的方向定睛看去,在大厅中央摆着一条长长的大理石餐桌,餐桌的中央布置着一行银质的树状烛台,白色的柱状蜡烛上跳动着的火焰宛若未成熟的果实,橙色的微小果实照亮了坐在桌子两侧正襟危坐的魔神们。他们大多穿着常礼服或者燕尾服,大概是烛光过于微弱的缘故,照亮不了他们的面容,放眼望去,就像他们故意将头部藏身于暗影中,让人无法窥探到表情。他们左右之间距离很远,足够横着塞下一个人。面前的大理石桌上也空无一物,没有餐盘也没有餐具,只有一团团朦胧的光的倒影。
眼前的场景没有丝毫喜庆的感觉,反而诡异阴森。
成默心中疑惑,谨慎的放慢了速度,稳步向着位于灭绝大厅中央的长桌走去。他的脚步声不大不小,速度也不快不满,恰如钟摆,阴暗幽闭房间里的钟摆。
“哒!哒!哒!哒!”
脚步轻响,距离拉近。
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像是怪兽般浮出了夜晚的海,又像是镶嵌在古老城墙上怪物头颅,从黑色的墙壁中整齐的凸显出来。
成默的瞳孔放大,一张又一张古老而狰狞的面具,依次浮现。从某些角度看过去,它们就像是活物,随着光影变化,从某些角度看过去,它们又像是博物馆的陈列品。
这个刹那,他以为自己正行走于子夜的博物馆,那一尊尊安坐于高背椅上的魔神们,有些是来自古西腊的雕塑,有些是来自古艾及的木乃伊,还有些是来自南亚玫力加的巫灵。覆盖在他们脸上的面具材质不同,却都能表达出细致的纹理和肌肤的张力,栩栩如生动人心魄,又恍如百鬼夜行。
终于,他抵达了长桌的起始,烛光照耀的范围,如怪兽潜伏于暗影中的魔神们也将目光投向了他。
“瞧~这是谁家的小鸡崽,看上去就像是歌舞伎町卖屁鼓的牛郎”
“fxxk,你形容的怎么如此准确,锡蒙利莫非你这个老银棍,经常去惠顾这小子?”
“嘿!弗劳伦斯,知道吗?要不是王正看着我们!”
“你这个恶心的基佬!等会议结束,我一定会给你的尸体全部浇上浓硫酸,让你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成默对于听到污言秽语听而不闻。但他记住了戴着满嘴尖刺铁面具的锡蒙利和戴着豹子面具的魔神弗劳伦斯,两张木质面具都极具非洲风情,神秘莫测又恐怖至极。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镶嵌着金边的高背椅上有编号,一个是“66”,一个是“64”。
这就确定了一个是来自尼日利亚的六十六魔神锡蒙利,一个是来自南非的六十四魔神弗劳伦斯。
成默在心中掏出他的小本本,记下了一笔账。他沿着烛光的边沿,继续顺着桌子向前走。不远处的几个魔神正吞云吐雾,烟雾缭绕间,怪兽的头颅若隐若现,他们坐姿嚣张,就像四周没有人。
“欧利昂,我可以杀死你的,但我并不想这样做,因为吉蒙里”戴着火焰面具的男子用轻佻的天竺口音英文说。
坐在火焰面具魔神对面的蝎子面具回答道:“想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阿米。那些人至今没有做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蝎子面具抽了一口雪茄,吞云吐雾间优雅的说,“全都被我杀死了欧利昂,希望我的话对你来说是个值得记住的提醒。记不住的话,就想看看我的天榜排名”
“排名不代表一切,我亲爱的嘴硬先生,特别是在黑死病在座的哪一个不曾经是登上过天榜前五十的人物?但那些人大部分都死了,学不会低调,你的人生不会很长,欧利昂。”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多长”蝎子面具靠着椅背磕了磕烟灰,“但我敢保证一定比你的长,阿米。”
“哦~哦~!你们为什么要争吵!一个有生产基地和稳定货源,一个有销售网络和客户,好好合作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对方,把一切都控制在手里?我的朋友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合作,共赢”
另外一个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是诡异,像是某种变声器里产生的雌雄难辨的声线,戴着的面具也极为不同寻常。嘴巴是一只枯萎的机械飞蛾,眼睛是一对铜铃般的金属喇叭,彩釉一样的额头上画着难以辨认的如同咒语的符号。
成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座位标号是“56”的飞蛾面具魔神,五十六魔神——吉蒙里。希施给过他有关这个魔神的资料,东南亚地下之王,是个实力绝对在天榜前百,又低调至极的魔神,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哪国人,什么性别和年龄。
吉蒙里像是觉察到了视线,立刻半转着头看向了他,另外三个人也停止了说话,全都看向了他。
“别看我,陌生的年轻人”吉蒙里怪笑一声,盖在脸上锈点斑驳的飞蛾挥动了翅膀,嘴巴的位置露出了口器般的一圈骇人的利齿,“我的脾气,不像看上去那样好!”
低声的、好似虫鸣般的啸叫在成默的耳畔徘徊,就像有危险的虫子要钻进他的耳朵。他停住了脚步。
佩戴着火焰面具魔神也看向了他,那燃烧着的面具光芒比烛火还要亮,光芒还在变幻,好似火山口沸腾的熔岩,成默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有若实质的视线从他的脸部移动到了他胸前的白玫瑰上。他记得对方是叫做阿米,那么就应该是五十八魔神,印杜尼希亚地下世界的统治者,对方悠然自得的抽了口雪茄,吹出了几个浓浓的烟圈飘向了他,轻佻的问道:“你们谁见过他?”
“看上去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蝎子面具男红色的眼睛在烟雾中闪烁,“瞧,他那身皮衣,像极了娘们才会穿的玩意,还有他的手,又细又嫩又白,我敢打赌,他连人都没有杀过”
“也许是只迷了路的羔羊。”阿米说,“所以你们两个,别吓坏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我从不吓唬小孩子,只有你们这群喜欢欺负弱小的混蛋,才热衷干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有欧利昂”吉蒙里的手忽然暴涨,像是路飞的橡皮手一样拉伸变长,一拳砸向了欧利昂,“你这个狗杂种,别嘲笑娘们!”
欧利昂的资料跳入了成默的脑海,第五十九魔神欧利昂,天榜排名一百三十七位,性格乖张——非吕宾地下之王。
欧利昂仰头躲避,叼在嘴里雪茄被拳风挂断了半截,燃点的半截雪茄在空中化作青烟。面具也倾斜了一点,他若无其的扶正了那张和抱脸虫长得极为相似的蝎子面具,调整了一下像蛇一样盘在脖颈上的尾巴。随后抬手,指尖跳出了火苗,重新点燃了剩下的半截雪茄,“吉蒙里,如果不是没有王的允许不能打架,我一定干爆你的x蛋”他冷冷的说,“如果你有的话”
吉蒙里吹了声口哨,轻声唱道:“昨天我打你家门口过,你正提着水桶往外泼,鲜血染红了黄土地,我们踩着髙绵孩子的头颅向前进,欢迎你来,随时欢迎”
诡异的童谣,在寂静中如浓烈血腥味在飘荡,不男不女的声线令人心脏极为不适,像是随时会跳出胸腔。
欧利昂掏了掏耳朵说:“太难听了,吉蒙里,尤其是你翻来覆去就只会唱这几句。”
吉蒙里转头看向了成默,森然的说,“这里是黑死病,可不是游乐园,小伙子。如果不是满身罪孽,不要堕落到这种地方。不管你是谁的继承者!”
成默还没有真成为黑死病之主就感觉到了万分头疼,这群家伙看上去就不好相处。这并不算是大问题,大问题是他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你们这群混蛋,吓到他了,看他都不敢说话!”
“我看他确实是迷路了,也许他本来是去澡堂的,那里有数不清的肥皂可以捡。”
桀骜不驯的笑声在黑暗中四起。
成默没有装作无事发生般离开,怯懦的人无法成为王,更何况还是一群怪物的王。他凝视着吉蒙里的侧脸轻声说道:“满身罪孽吗?我正是为了赎罪才会来到这里但不是向上帝,因为上帝也没有能力宽恕我的罪孽”
魔神们停止了肆意的嘲讽,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他。
吉蒙里偏着头,抬手扬了下披肩的长发,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是个坏孩子。”
成默闪电般的移动到了吉蒙里的身边,大概因为是本体的缘故,对方完全没有防备,任由他将手按在了头顶,在将吉蒙里的头砸向大理石桌面的同时,他手中的“七罪宗”也刺在了对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
“嘭”的一声,金属飞蛾被成默拍在了黑色的大理石桌上,枯槁破碎如金秋叶片的翅膀贴着沉沉的石桌震颤,像是纤薄音叉崩坏的嘶鸣无力的在万籁俱寂中回旋。
成默稍稍用力,闪耀着跳动烛火的“七罪宗”刺破了吉蒙里的肌肤,晨露般的颗颗鲜血从光亮中坠入如潭的黑色桌面。
上半身趴在长桌上的吉蒙里握紧了拳头,他似乎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像是被一股巨力压得只能颤抖。
成默也知道有人在协助自己,便愈发肆无忌惮。他按着吉蒙里的头顶俯身下去,在对方的耳边低喃:“请记住我的声音”他控制着声带,让自己的语气如晚风般轻盈温柔,“当我下次对你说话的时候记得提前忏悔以乞求我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