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帐的油灯一直没有熄，添了两次油，依旧照着穆高轩的身影。</p>

战事胶着，今夜的两个士兵又死得有些蹊跷，再加上尚玲暖睡在内帐，他睡不着。</p>

借着油灯的光，他一直看着桌上的舆图，看着看着，脑子却走了神。</p>

在遥远的京城里，江锦应该正在酣眠，不知冯玄玉那些人有没有给她使绊子，不知她是否顺遂。</p>

也不知，她是要一直留在京城，还是会回到武霍郡去。</p>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逃荒的路上。</p>

那时候的江锦体格壮硕，行动起来如同一个硕大的肉球，穆高轩第一次注意到她，便是因为她醒目的身材。</p>

那时候他万万没想到，他险些被冯玄玉抓到之时，江锦竟然会使出那么疯癫的招数。</p>

想到她当时口口声声唤自己“麻哥哥”，想到她疯了一般扑上来抓自己的脸，穆高轩忍不住笑了出来。</p>

正笑着，他忽的停住笑容，猛的转头过去。</p>

就见尚玲暖穿着单薄的衣衫，披散着头发，正蹑手蹑脚向他走来。</p>

被他转头这么一瞪，尚玲暖忽的愣在了原地。</p>

“你做什么？”穆高轩下意识问了一句，不留心，语气硬了一些。</p>

尚玲暖顿时楚楚可怜，犹如一只娇小的白兔，“穆大哥，我、我害怕……”</p>

平心而论，她体态娇小，容颜姣好，且自小长在大户人家，仪态也是无可挑剔的。</p>

此刻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旁的男子看过，怕是都会心生怜惜。</p>

只可惜穆高轩不解风情，语气之中还带了些许不耐烦，“这里只有你跟我，怕什么？！”</p>

尚玲暖牙一咬，心一横，朝着他便扑了过来，“穆大哥，我真的很害怕……”</p>

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也低估了穆高轩的反应。</p>

穆高轩下意识一躲，尚玲暖便跌到了他方才坐的位置。</p>

那位置还带着温度，但又好像冷的彻骨，即便如此，仍不及穆高轩的眼神冷冽。</p>

“郡主，身为女子，请你自重！”</p>

方才尚玲暖是装可怜，但现在，她是真哭了，“穆大哥，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及那个下堂妇？”</p>

“你与她，无须比较。”穆高轩冷冷地说了一句。</p>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比不上她？”尚玲暖带着哭腔道，“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还是和离之身，论容貌体态，论身份地位，我哪一样不及她？”</p>

穆高轩的眼神越来越冷，像是深井迅速结了冰，“原本我没想过拿你跟她相较，可现在，我觉得你与她无可比较。”</p>

此一言深深刺痛了尚玲暖的心，她缓缓起身，苦笑了一声，“我与她无可比较？无可比较？穆高轩，你怕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p>

穆高轩轻笑一声，“既然我如此不堪，想必你已经对我失望透顶，明日我便派古春分护送你回武霍郡。”</p>

说完，他转身便走。</p>

尚玲暖却忽的扑了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穆大哥，高轩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你睁开眼看看我！十几年了，我一直都在等你，你莫非从来都看不到吗？”</p>

穆高轩生生把她的手掰了开，只是转头瞥了她一眼，随后沉声道：“你最好乖乖待在这营帐里别出来，当心再出什么事！”</p>

说完，他拂袖而去。</p>

冷风吹了进来，吹凉了营帐，也吹冷了尚玲暖的心。</p>

她呆呆站在原地许久，最终跌坐在地上，重重一叹。</p>

她不甘心，不甘心。</p>

她本想借着此次征战亲近穆高轩，与他同生共死，让他对自己倾心。</p>

可千里跋涉，就这么要被送回去，她实在不甘心！</p>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拳头。</p>

这一夜穆高轩都没有回来，这偌大的营帐之中空无一人，正如尚玲暖的心。</p>

翌日一早，穆高轩依然没有出现，古春分却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