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庆阳侯的死讯告诉朱娇后, 朱瑙就暂且没再管她了。他安排了一些人照料朱娇的起居,其余的权且让她自己慢慢消化去。
而这时候, 蜀军的后续部队也陆陆续续到了。
刚出蜀的时候,朱瑙走得很慢,带着说书班子和戏班子沿途表演,观察老百姓们的反应。后来发现反响不错,他就把一路教戏教曲、感化百姓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了,他自己则加快速度北上。
后来到了延州附近时, 他听说谢无疾处境不妙, 又自己带了一千轻骑先行赶路,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富县, 以免谢无疾遭遇不测。而后方运送辎重的大部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慢慢跟了过来。
等到大部队到达以后, 朱瑙就正式着手准备起对付邪教的事来。
将军帐内。
“什、什么晚上安排所有将士听说书”一名延州军的军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此刻,延州军和蜀军的主要军官们正坐在一起议事。
听说书的主题是朱瑙提出来的,他说完之后,延州军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老大笑呵呵地接茬道“对对,今天晚上听说书,明天晚上听唱戏。咱们这回出蜀带了百来个说书先生, 还有好几十个戏班子。虽说沿路留下了一些, 眼下还有几百人呢让所有人轮着演一遍, 保管将士们能乐呵一整年”
这一次朱瑙北上,由于长沙府、江陵府那里都需要人手,所以虞长明和卫玥都没跟着他出来。他带来的统军将领乃是赵老大。这几年赵老大跟在卫玥身边, 也成长得很快。
众人“”
居然带了百来个说书先生还有好几十个戏班子你们到底是来帮忙打仗还是来干嘛了
人们将无语的目光投向谢无疾,谢无疾倒是已经听朱瑙说过带了这么些人的事,没表现得太惊讶。不过他还是有疑问“为什么要让将士们听”
士卒们白天要练兵,晚上能早些休息还是早些休息得好。而且他也担心如果士卒们万一真的沉迷于戏曲说书,会丧失斗志,影响作战的能力。
赵老大忙道“让将士们都听听呗。谢将军,你这军队里万一也有受了邪教影响的,对邪教半信半疑的,听了咱们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保管提神醒脑,坚定立场。”
这话说的谢无疾手下的几名军官立马不乐意了,板起面孔道“赵将军,你不要把我军的士卒和那些愚昧无知的邪教徒相提并论”
谢无疾也很提防士卒受邪教的影响,他虽然不会专门找人写话本,但日常的教化也是少不了的。
朱瑙又把话接了回去“你们军中的士卒大都是北方人,尤其是延州人。我带来的说书先生和戏曲班子却大都是蜀人。谢将军,让将士们帮忙听听吧,我们也好照着将士们的喜好把话本和戏本再改改。往后说给百姓听时,百姓会更听得进去。”
这个理由让谢无疾手下那些军官们的脸色好看多了。
谢无疾想了想,虽然也不知这方法是否真的管用,但既然是朱瑙想出来的,总有尝试的必要。于是他道“好,那就这么办吧。”
黄昏时刻,朱娇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朱瑙已经把她从牢里放出来了,却也没有要送她回庆阳的意思。
她心里又混乱又迷茫。她既想快些回庆阳看看她的母亲和其他家人是否安好,也想知道庆阳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她却又不敢回去,怕回去后看到挂在城门上的父亲的头颅,也怕回去以后一切都物是人非,她不知该怎么面对。
她又忍不住想到朱瑙和谢无疾。
她对谢无疾的心情太复杂了,或许是朱瑙的那番话让她理解了谢无疾的立场,所以她对谢无疾并没有那么恨;可毕竟父亲是死在谢无疾的手里,倘若不恨,她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至于朱瑙
她与朱瑙的接触太少了,还看不透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因此她对朱瑙的印象大都来自朱岳。
打从天下越来越乱后,朱瑙这个名字经常会出现在朱岳的嘴边。朱岳对这门来路不明的亲戚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毕竟眼下这时局,除了朱瑙之外,他们也指望不上别人了听父亲说的多了,朱娇逐渐也对朱瑙抱以厚望。
她打听了很多关于朱瑙的传闻,只是庆阳毕竟偏远,传到她耳朵里的故事往往都已经过了戏说。有的传闻,把朱瑙塑造成了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妖人;有的传闻,把朱瑙说成了心性高洁、几无缺点的圣人;也有的传闻里,把朱瑙说成了是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骗子。朱娇因本就有立场,是以也只捡着好的听,只挑着好的信。
后来玄天教又开始大肆传播关于朱瑙的谣言,朱娇心里是不愿信的,却也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内心开始动摇。所以她才会质问谢无疾,朱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的本意希望谢无疾都否定那些传闻。
而当真正见到朱瑙之后,朱娇的心态又转变了。
她感到了失望。
是的,朱瑙让她觉得很失望。
她幻想的是朱瑙自带神威,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人拜服;她幻想的是朱瑙会带来几万神兵,转瞬之间就将邪教军打得丢盔弃甲,收复所有河山;她幻想的是朱瑙语带神力,慷慨激昂地对着百姓说几句话,就能让所有迷信邪教的愚昧之人醍醐灌顶。
可是神威、神兵、神力这些朱瑙似乎都没有。这十几天来,她完全没听说朱瑙有任何用兵的准备。而且,他那天生不笑也带三分笑的模样,让人实在很难想象他要如何杀得敌人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