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意透过衬衫渗进来,带着陶晓东的体温。
他说言哥救救我,说我不想瞎。
汤索言闭上眼,肩膀上那处湿热的温度一路顺着骨骼往他心上烫,这种烧灼感能把心烙出个窟窿。
陶晓东从来都是很刚硬的一个人,像一条铸得直溜溜的钢,不知道疼不知道累,遇着难事蒙头往前上。打从汤索言认识他到现在,他连眼睛红都少有。
这么多天下来,他终究还是把自己压垮了。现在他埋在汤索言肩膀,不掩饰自己的狼狈,用力抽气,喉咙里压不住的崩溃呜咽,把自己的脆弱裸摊开给汤索言看。
“我也不想提分手,我想跟你一直过到死,我有时候睡前闭眼想到旁边是你我都得再睁开眼睛看看你。”陶晓东顶着汤索言肩膀,崩溃之下声线都扭曲了,“我太”
有些话不是情绪逼到一定程度了也说不出来,话卡在这儿卡了半天,陶晓东半晌之后才低声呢喃道“实在太喜欢你了。”
汤索言胳膊环着他的腰,喉结不停颤动,没法开口。
“我难受我心都掰成好几瓣儿,我怎么做都是错。”后半句话含在嗓子口只剩点气音,他额头在汤索言肩膀上难耐地蹭了又蹭,“凭什么这么对我啊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儿,我救了那么多双眼睛换不了我一双眼睛啊”
这话也不知道是质问谁,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刀一样让人心碎。
“我瞎了小南怎么办我揪心了这么多年”陶晓东侧脸贴在汤索言肩膀上,双眼都有些失神发空,“都扔给你啊你揪一份心都不够,兄弟两个瞎子,你以后没有一个晴天,喘每一口气都压着你喘不到底。”
“凭什么都扔给你啊”陶晓东贴在那儿,低声道,“谁舍得我都不舍得,凭什么。”
陶晓东时常跟自己较劲,较起劲来把自己心里拧得解不开。
汤索言一直背对着他,也没回过头,没让陶晓东看见他的脸。
陶晓东崩溃地抽了一通,也累了,一直侧脸贴着汤索言的肩膀靠着,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着,十几分钟后,汤索言转过身身,抬手抱住陶晓东。
陶晓东这次没躲,让他抱了。
汤索言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给他擦了擦脸,轻轻笑着说“哎这委屈的。”
陶晓东压着的一身情绪全泄了,现在整个人都蔫了。
汤索言抱着他的手没动,另外一只探身去抽了两张纸,给他擦脸。陶晓东自己接过来,擤了擤鼻涕。擤完鼻涕手边没纸了,把手里用过的又叠一次要拿来擦眼睛。
汤索言“哎”一声赶紧拦下了,拿过他手里的扔了,又回手给他抽了两张。
再次扔了之后,汤索言在他眼睛上亲了亲,按着他后脑扣在他自己身上,揉了揉后脑,低笑着说“看我们这大光头。”
陶晓东下巴搭着他肩膀,低声“嗯”“怕以后不方便洗。”
“说了我给你洗。”汤索言用指腹在他头上轻轻抓着。
“费你时间。”陶晓东舒服得想眯眼,靠在那儿突然就觉得特别累,“这样省事。”
身上睡衣丝绸质感,滑滑的,汤索言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拍抚。陶晓东半闭着眼,又叫了声“言哥”。
汤索言应了他,陶晓东说“别生我气,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汤索言拍着他说“没跟你生气。”
“你冷着我。”陶晓东闭上眼,小声说,“我难受死了。”
汤索言又笑了“你都要跟我分开了我不能有脾气”
“可以有。”陶晓东又说,“别伤心。”
陶晓东是真的困了,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好像都随着刚才的情绪一起抽干了。汤索言还想和他说说话,但是陶晓东已经快睡着了。
他太久没好好睡过觉了,经常整夜睁着眼,就算闭眼睡了会儿也都是零散的,睡不熟。现在窝在汤索言身上,感受着他的气息和味道,困得睁不开眼。
后来汤索言领着他回床上,搂着睡了。
陶晓东几乎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汤索言陪了他一会儿,才慢慢起身。
他身上还穿的衬衫和西裤,下午出门开会那一身还没换。衬衫已经被陶晓东搓磨得不成样了,裤子也坐了很多褶。汤索言脱下来换了套睡衣,之后什么都没做,洗了把脸回了卧室,看着陶晓东,轻轻搂过他。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实,没有梦,也没有那么多不踏实的转醒。无知无觉地睡了长长的一觉,绷着的那口气松了,之前攒着的疲惫就都找上来了。
夜里醒了一次,门口的小灯开着,陶晓东往旁边摸了摸,汤索言接住他的手,声音有点哑“醒了饿不饿”
陶晓东说没饿,汤索言让他继续睡。
从前这么抱着睡一块,他头发总是让汤索言有点痒,不是刮着脖子就是搭着下巴,汤索言总得轻轻拨开。现在不痒了,下巴脖子锁骨那一片都空落落的。
陶晓东彻底醒过来已经是周日中午了。
他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他睡了差不多二十个小时。
下床腿都有点没劲儿,浑身都不太有力气,累。汤索言在书房听见他这边走路的声音,过来看他,陶晓东看见他先笑了下,想想昨天自己那一通哭,还有点抹不开。
陶晓东去洗手间,睡了这么久憋得慌。汤索言也不走,在外面洗手池这边给他挤牙膏。陶晓东清了清嗓“你在这儿我尿不出来。”
汤索言挑了下眉“我又没看你。”
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垂眼笑了下,低声道“再说我也不是没看”
陶晓东赶紧打断他“嘘,嘘”
他没说完陶晓东已经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了,这话说出来太猛了,那回实在是弄得太过了,丢人事儿不能提也不能想。
汤索言自己笑了会儿,之后转身出去“尿吧。”
因为汤索言没说完的这半句话,陶晓东什么心思都没了,满脑子都是上回那点事儿。汤索言早煲好了粥,他收拾完出来,给他盛了一碗。
陶晓东低头喝粥的时候都还不自在。
“行了别回味了,”汤索言夹了菜放进他碗里,笑笑道,“我不说了。”
陶晓东一口粥差点呛那儿,闷声咳。
汤索言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只是笑。
上午陶淮南打了个电话,汤索言接的,说哥哥还在睡。陶晓东有一段时间没回去过了,下午两人收拾完回了趟家。
汤索言“不用说。”
“他受不了这个。”陶晓东抿了抿唇,看向车窗外,“他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