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却都噗嗤笑出来。
芷荷从桌子上拿起薛婉看了一半的话本子“您这话本子看了三四天了,我瞧着啊,您是在相国寺瞧着沈将军英俊,如今更是不知该如何选了吧”
春樱也是一脸纠结“这确实是麻烦,沈将军和叶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小姐不好挑啊。”
薛婉佯装生气,起身各拧了两个丫鬟腰间一下,怒道“好你们两个小丫头,如今开始促狭你们主子了”
舒兰苑里一时笑闹,可永福堂却沉闷的犹如城郊的庵堂。
薛瑶一身素衣,跪在地上,手中举着茶盏,讨好的递给薛家老太太“祖母请用茶。”
薛老太太哼了一声,从薛瑶的手里接过茶盏。
“我这次不过是身体有些微恙,叶家你当真不去了”薛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传来。
薛瑶的手攥紧了衣襟襟,银牙紧咬,低头看着地面,强行撑起一个笑容。自张氏被软禁,她也被薛平狗血淋头骂了一通,到了薛老太太这,又去祠堂跪了一夜,不但愈发憔悴了,就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仿佛受了惊吓。
“孙女不去了,留在家中侍奉祖母汤药。”
薛老太太点点头“嗯,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那我这就派人去跟你父亲说。”
薛瑶的脸色微微一白,她自然不是真的不想去,只是她跟在张氏身边,早已摸透了她这个祖母的性子,若不这般示弱一番,她便是要拿捏你的,但再怎么说,她也是薛家的小姐,纵然父亲有些厌弃,也不至于真的毁了她的前途。
“祖母”薛瑶禁不住开口。
薛老太太斜睨了薛瑶一眼,只见她泪水涟涟,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不禁讥笑“怎的了又要反悔”
薛瑶忙道“孙女怎敢孙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若孙女一人留在家中侍奉您,会否反倒显得姐姐和弟弟不孝顺”薛瑶努力瞪大眼睛,显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向薛老太太。
老太太大笑一声,看向薛瑶的目光仿佛在逗弄一只猫儿狗儿“你这孩子,太沉不住气,你娘也沉不住气。”
薛瑶忙讨好道“祖母您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孙女怎么能跟你比”
“你娘做出的事实在辱没我薛家清誉,这点我绝不会轻饶,但你到底是我薛家的女儿,日后嫁了人,在外头也是薛家的脸面,这次可是要让你长点记性的”薛老太太近来身子骨愈发不好,只说了这一段话,便气力不济,一阵乱咳。
薛瑶忙捧起痰盂,薛老太太碎了一口痰进去,又歇了歇才道“但薛婉性子如此桀骜不驯,若是嫁入豪门望族,只怕会反噬薛家,所以我会叫你去,该说什么做什么,你可明白了吗”
“孙女明白了。”薛瑶连忙又叩了头。
“好了,你下去吧,我乏了。”薛老太太摇了摇手,说道。
薛瑶忙起来,福了福身子,这才缓缓退下去。
出了薛老太太的卧房,薛瑶脸上那恭顺的神色才渐渐褪了下去,她回到偏房,翠柳忙递上一盏茶,薛瑶气得作势要扔,却被翠柳一把拦下来。
“我的二小姐,可万万别置气这是永福堂,您就得忍辱负重,待夫人出来了,咱们才有转机”翠柳握着薛瑶的手,哽咽着说道。
此时,薛瑶已满脸泪痕,她自出生以来,有生母护着,薛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又人口简单,总共只有薛婉和她两个女孩,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今,张氏被软禁,她又让薛老太太压得死死的,就连下人都开始怠慢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薛瑶委屈地低声啜泣道。
翠柳忙安慰道“二小姐,这眼下不就是个机会,您若在叶老太公的寿宴上有了些名声,夫人自然跟着沾光,等您找了个好夫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有谁敢怠慢了夫人”
薛瑶听此,这才沉住气,轻轻点头“对,你说的对,我得自己争气了,也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女了。”
翠柳眼看薛瑶冷静下来,这才放心,用温水绞了帕子,帮薛瑶擦掉泪痕,一边擦一边道“说来咱们还是有些优势的,老太太对大小姐仍是不待见,若不然也不会这般轻巧就放了您过去。”
薛瑶冷冷一笑“她自然是瞧不上薛婉的。老太太本也是官家小姐,却嫁了薛家这么个不上不下的,祖父死的早,她年少守寡,爹爹也不曾立过大功,后来娶的妻子也不是她的喜好。她那么要强,论地位、样貌、财富,处处都比不过儿媳,又怎么会瞧上薛婉她巴不得薛婉嫁的狼狈,才好证明陈氏比不过她”
翠柳轻轻叹了口气“这又何苦呢说来若不是她太苛责大小姐,先夫人的嫁妆,本可以”
薛瑶冷冷瞪着翠柳,让她生生将这些话又咽了回去。
“日后,这些话都不可以再说。”薛瑶一字一顿道,“叫我娘听到了,小心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翠柳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忙点头“是是,奴婢知错了。”
待到叶老太公大寿那日,薛平还是带着三个孩子去了的。
薛婉和薛瑶照例由薛平先带着拜见叶老太公。
叶家人丁兴旺,叶老太公又活的长久,叶家三房足有百来号人,住在城东一幢大宅子里。
那是世代兴旺的人家,一应奴仆摆设,自与寻常人家不同。
薛婉和薛瑶被侍女们迎进去,一路瞧着奴婢们鱼贯而入,都是低头敛目,各做各的活计,人人腰间挂着腰牌,又穿不同颜色的服饰区分登记,十分分明。
薛平带着三个儿女,进入正堂,叶老太公坐在上首,叶家三房夫妇二人则分座两侧,满满堂的布置、叶家人的气度,皆是器宇不凡。
薛婉等三个孩子上前,由薛平领着磕头行礼,给老太公祝寿。
三个孩子照例每人得了一个荷包,又被夸奖了一番模样俊俏之类的,原本是照着惯例要下去了,却未料到堂上一位夫人突然开口。
“这就是薛家大小姐啊,早几日入宫,就连贵妃娘娘也是夸赞不已的,说是满京城的闺秀,最蕙质兰心的呢。”开口的女子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当,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
薛平忙介绍道“这是叶三夫人,还不赶快行礼。”
薛婉心中了然,这正是叶修昀的亲妈,叶家三房的夫人,几次三番试探着想和薛家结亲的那个。
“婉儿拜见三夫人。”
叶三夫人瞧着眉开眼笑道“好好好,这孩子我瞧着投缘,薛大人回头可要多让她来走动走动,我们叶家的女孩儿多,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薛平自然连连说好,不禁有些遗憾,若是张氏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今日她若在,定能好好应酬一番,说不得婉儿的亲事就可定下来了。
可他转念一想,只怕她若在此,反倒帮倒忙。
拜见过薛老太爷之后,薛平便去了前厅饮宴,薛婉和薛瑶则被丫鬟带到后院去,薛宁却是可怜,得一个人去和公子少爷们一处,连个领着他的长辈都没有。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薛瑶和薛婉,扯着薛瑶的衣襟道“二姐,我怕。”
薛瑶正是烦闷,把手抽出来“你到底也是十岁的人了,这样的场合还这么拘谨,真是白当个男儿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薛宁的眼圈立马红了,反倒是薛婉不忍,轻声安慰道“别怕,若真的有事便叫小厮传话过来。
“嗯,我知道了大姐姐。”薛宁抹了把眼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薛婉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此时,叶家前厅,宴席未开,叶修昀正在招待一群同窗好友,众人听说他院中新移了一种牡丹,一株花上开三种不同颜色的花,都吵着要看,故而齐齐跑到院子里。
果然,只见那牡丹花开正盛,姚黄、魏紫、梨花雪三色同在枝畔上,众人见了均是啧啧称奇。
有同窗好友玩笑道“叶老三,这奇花异草素来不是你的喜好,怎这一次竟搜罗这样的名品,难不成是要给媳妇的聘礼吗”
叶修昀一身的宽袍广袖,站在桃花树下,手中折扇轻摇,当真是名士风流。
他以扇子遮面,笑道“也算是吧。”
“哦如此说,你是要定下来了”有人大喜道。
叶修昀笑而不答,只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家室。”
众人不禁哄笑。
有好事者继续追问“可是上回成王府那位如花美眷”
叶修昀一脸高深莫测,摇头晃脑道“子曰不可说,不可说。”
一时之间,众人大笑,却也明白叶修昀是默认了的。
叶修昀平素里交往的好友,大多都是饱学之士,在朝为官的,也多是翰林、御史台之类的清流,如今有名花作伴,这些读书人便开始吟诗作赋起来,竟比外头还要热闹。
沈淮安到时,遥遥驻足,满京城的文人墨客,和他这般的行伍之人实在是不合的,只是李昭因之前得罪了叶老太公,特意叫沈淮安准备了一些贵重礼物送来。
沈淮安将礼物送到,又说了些客套话,便被人请到后院,恰好听说叶修昀一番高论。
他不禁莞尔。
据他所知,上辈子叶修昀娶得可不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只是不知他此时说的又是何人,而自己这辈子,又能不能娶到上辈子娶的那个人。
想到这,沈淮安不禁蹙眉,有些事或许该加快些进度,否则,薛婉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真的被说给了谁家,总是不太好。
此时,叶修昀已看到站在远处的沈淮安,他今日明显也是来祝寿,难得没穿盔甲,也不是贴身的劲装,一身的华服,但浑身上下的杀伐之气,却与他身边这些截然不同。
叶修昀心中感叹,一边是温柔乡,一边却是英雄路啊。
想到这儿,他与诸人寒暄之后,才慢慢走到沈淮安身边,挑眉笑道“沈兄难得前来,可是有事。”
沈淮安脸上也难得有了些笑意“不过是帮三殿下跑个腿,叶老太公历经三朝,为我大永朝鞠躬尽瘁,殿下也是十分敬佩的。”
场面话是说给旁人听得,叶修昀听沈淮安一本正经的吹嘘,眼里很是促狭,他道“殿下能记得我叶家,是我叶家的福气,沈兄还请留步去内室,饮几杯薄酒再走。
沈淮安微微颔首“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说罢,并肩离开,很快屏退了身边的随从小厮,一边走一边问道“听闻陛下准备,,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