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窗外卷起了飓风。
树枝猛烈的晃起来,一下一下戳着玻璃。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响了起来。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将房间照亮。
严烃扬猛得睁开眼,听见窗外哗啦啦的下起了雨。
严烃扬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这时,他似乎听见了暴雨声中还夹杂着如小动物般的抽泣声,像是谁家的小猫迷了路,在雨夜里一声一声的哀叫。
严烃扬仔细的听了一下,发现这抽泣声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里。
严烃扬打开灯,果然看见床边的角落里,不大点儿的男孩缩成一团,浑身都在抖。
灯亮了,灯光刺激的他又是一缩,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严烃扬盯着那小小的一团。
灯光昏暗,他冰冷的唇线微微的开阖。
“上来睡。”
苏南川闻言半抬起头,露出一双哭红的眼,如小兔子一般,战战兢兢的看向严烃扬。
严烃扬不耐烦的催道:“快点,困死了。”
苏南川顿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有些惊慌,立刻擦了把眼泪站了起来,但因为缩得太久腿麻了,竟扑通一下摔回地上。
严烃扬面色更不好了,吐出个“笨”,两步上前将人一把拎起,扔到床上。
随后他关了灯上了床,将被子分给苏南川一半,侧过身背对着苏南川重新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就在严烃扬快要睡着时,身后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咕”的声音。
接着,又一声“咕”响起
再接着,又一声文網
严烃扬“腾”的一下坐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苏南川:“饿了”
苏南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紧紧的拽着被子。
他早就饿了,从早上在火车上吃过早饭,傍晚时随意的啃了口面包,就再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但他不敢说。
严烃扬不耐烦道:“说话”
苏南川吓得往回一缩,怯弱的点点头,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明亮清澈的眼,紧张的看着严烃扬。
“麻烦”
严烃扬一掀被子下了床,推门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严烃扬回来了,苏南川闻到一股饭香味。
严烃扬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往窗边的桌子上一放,语气不怎么好道:“只有泡面,下来吃。”
苏南川飞快的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子边拿着叉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窗外,雷雨交加。
半大的孩子坐在桌子前将泡面最后一点汤都喝下了肚,圆圆的小肚子终于鼓了起来。
苏南川并没有吃过碗装的泡面,在村里倒是吃过袋装的方便面,但村里的方便面一点也不好吃,完全比不上刚吃的泡面。
饿了半天的孩子终于饱了,这会儿倒是回过神想起屋里还有一位不好惹的。
苏南川怯怯的站起来转过身,那位不好惹的少年也恰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少年流海下的眼神阴郁又锋利,苏南川惊慌的低下头,双手局促不安的扣着,嘴唇微微的抖动,喊出来一声:“哥哥”
苏南川内向又胆小,却并不傻,此时他已经明白了带他回来的林月眉应该就是爸爸要结婚的那个阿姨,而面前看上去凶巴巴又不好惹的少年,应该就是爸爸说的哥哥。
他从小做梦都想有一个哥哥。
因为有了哥哥,村里的狗蛋就不敢欺负他了,哥哥会把那些坏孩子全都打跑,哥哥会保护他。
可眼前的哥哥显然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冷冷的,凶凶的,但却在深夜里给他泡面吃。
这么半大点儿的孩子,已经懂了事,谁给他一颗糖,他便要靠过去亲近的,但严烃扬显然不是他能够轻易亲近的。
严烃扬:“吃完了就过来睡。”
苏南川紧张的点点头,从床尾爬上了床的里侧。
屋里的灯再次关上了,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窗外,雨仍然在哗啦啦的下着,偶尔会响起一声惊雷。
房间里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累了一天的严烃扬终于睡着了。
苏南川却久久无法入睡。
这一天对他而言,整个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只短短的一天,他的头顶再也没有屋檐,没有大树,没有了倚靠,他再次变成了孤儿。
才十岁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巨变,小小的苏南川把身体缩在被子里,忍不住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南川哭着哭着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低头一看,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佝着背,背着他在行走。
苏南川心里一喜:是奶奶
奶奶背着他走过村里的羊肠小路,走到了村口,不多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背着行囊沉默的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将他接过来放在村口的一颗大树下,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南川,照顾好自己。”
然后男人走到奶奶身边,两人一起转头看了看苏南川,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南川大声的喊着“别走、别走”,抱着旁边的大树呜呜的哭起来。
这一哭可不得了,竟然将大树哭得连根拔起,眼看着就要砸在苏南川身上了,苏南川瞬间睁开眼。
天光大亮,哪有什么村口小路,什么快要倒的大树。
苏南川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睁着一双懵懂的小鹿眼傻傻的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半边身子被人压着,压得有些麻了。
苏南川慢慢的转过头,顷刻对上一张英俊的带着少年气的睡颜,这少年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口还在。
苏南川瞬间想起了这人是谁,身体顿时绷得紧紧的再不敢动弹,提心吊胆的盯着人,生怕把人吵醒了。
苏南川就这么睁着眼等着旁边的少年能醒过来或是能动一动,他好起床,但过了很长时间,少年都没醒。
苏南川被压得十分难受,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往外挪,还好这少年睡得太死,等苏南川把半个身体挪出去了,他都没醒。
苏南川顿时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下了床飞快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昨天他进来时是被林月眉半拖半拽着进来的,当时屋里黑着灯,他什么也看不见,现在屋里亮堂,他将屋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