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聪不知他笑什么,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贾一珍终于开口“依我愚见,谢将军的路选错了,若执意走下去,恐怕走不长远。”
“什么”午聪瞬间脱口而出。他原本十分期待此人会说什么,毕竟听此人先前言语,像是欣赏谢无疾的。万没想到此人竟会口出如此狂言他对这人的好感瞬间消弭殆尽。
谢无疾倒并未动怒,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贾一珍看“错在何处”
贾一珍悠悠道“以战止战,永无宁日。”
午聪皱眉。他先前觉得这贾一珍是难得看事通透的人,原来是他看错了。两句话说得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风凉话。
谢无疾固然四处征战,平定战乱,却并非是个只懂得打仗的蛮横武人。他每到一地,头一件事便是将官府的官员找来,命他们好生治理。可那些官员一个比一个没用,他们又找不到出色的人才,这难道也是他们的过错
贾一珍却还没说完,他抬起眼,笑吟吟地看了午聪一眼,又看向谢无疾“我不知道谢将军是否清楚一件事乱世并非即将终结。而是,刚、刚、开、始。”
午聪愣住。
谢无疾很久没说话,目光直喇喇地盯着贾一珍。贾一珍倒也不畏惧,坦然与他对视。
茶馆里仍是热闹非凡,这一桌却骤然静了下来,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无疾再次开口“贾兄。”
“嗯”
谢无疾平静道“我有一个朋友在谢家军中谋事,听闻谢家军正在招揽天下人才。贾兄见识过人,可有志向到军中任职”
午聪顿时吃了一惊。他其实并不明白贾一珍刚才那番话的意思,还觉得这人胡说八道,很是讨嫌。难道谢无疾觉得他说得对吗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不清楚贾一珍的身世底细,谢无疾这就招揽,难免过于急切了。他平日一向作风沉稳,怎会如此
午聪还没想明白,谢无疾那难得的冲动就被人无情地拒绝了。
贾一珍笑道“吴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眼下我生意做得很好,还是算了。”
谢无疾问道“有多好”
贾一珍想了想,谦虚道“也就比谢将军挣得多点儿。然后吃得比谢将军好点儿,穿得比谢将军暖点儿。”
谢无疾、午聪“”
两人顿时无语了。其实商人挣得比谢无疾多也不稀奇,更何况谢无疾其实挺穷的谢无疾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给他开出多高的俸禄,要招揽也只能用其他条件诱惑。可这人这样说话,摆明他看重钱财更胜于其他。
双方僵持片刻,贾一珍往门外看了一眼,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谢无疾仍未放弃招揽之心,道“我与贾兄一见如故,贾兄可否告知住址,改日我想登门拜访。”
贾一珍道“文定巷。”
谢无疾记下,道“后会有期。”
贾一珍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后会有期。”
那两人走后,谢无疾与午聪自然也不在茶馆中多留。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关中,回延州做开战的准备。
出了茶馆,午聪问道“哥,那人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乱世才刚开始”
字面上的意思他当然听得懂,他不明白的是,贾一珍说谢无疾走错了路,又说乱世才刚开始。这其中有何关联
谢无疾低声道“他是说我太心急了。”
午聪茫然“啊”
谢无疾未再解释。
这两三年来,他的地每多一寸,他的兵每多一个,他的身不由己就会增添一分。这其中的牵扯很难与人讲明白,连他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将他过去作为与今日得失之间的关系梳理明白,甚至还有许多地方梳理不明白。
他打下的城又被破,他镇压的祸乱又再起,是他用人不善的缘故是他手下缺人的缘故还是他不得人心的缘故
或许都不是。是他走错了路。他并非不知得天下要治天下,只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是先平乱,再慢慢治理。可乱象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总也平不完。
那人所言,乱世并非即将告终,而是刚刚开启。可谓一语中的。若要以兵力平定这乱世,或许唯有将天下彻底打烂了,打到再无人有力还击时方告终结。
而若不走这条路
谢无疾喃喃道“文治武功”
午聪道“什么”
谢无疾自嘲一笑。
古语云文治武功,而非武功文治。是因为文治当先于武功
有一瞬间,谢无疾不想回延州了。他想去文定巷,找那个名叫贾一珍的年轻人彻夜长谈。可如今时日无多,他若再耽搁,必赶不上开春时入关中屯兵耕种。三万大军的口粮是当务之急,不管对路错路,已容不得他停下。
谢无疾加快脚步向回走,午聪亦连忙跟上。
尤乾正在屋里看账本,手下忽然来报“掌柜,小秦来了。”小秦是朱瑙专门安排与他们沟通消息的少年。
尤乾忙道“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小秦进屋,尤乾迫不及待地问道“东家有什么指示”
金闵与费岑彻底闹僵,战争已经一触即发。只要他们再火上浇点油,这事儿就妥了。
小秦道“公子说,让你立刻去找金副尉。”
尤乾以为小秦说错了,笑道“找谁你是想说费府尹这时候我送上门去找金闵,还不被他打一顿啊”
小秦摇头“公子说的就是让你去找金副尉。”
“啊”尤乾愣住,“我找他干什么”
小秦道“与他商谈联手的事。”
尤乾“”
联手跟金闵
他们好不容易把谢无疾给坑得稀里哗啦,现在忽然要跟他们联手
这世道也变得太快了
小秦见尤乾兀自发愣,半天没有回应,不禁道“尤公子”
尤乾站起身,干笑道“你一边跟我说东家想让我怎么谈,一边陪我去找个能扛打的头盔”
小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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